莊雲惠的普羅凌作文教室

 【藝術桃花源】 

幸福的味道     莊雲惠

    有些「味道」是一種記憶，一種烙印於心版，盤旋於腦海的記憶。可以牽引我們回到遙遠的從前，可以喚起深刻的懷念，對某個人、某件事、或某個地方……

    日前，朋友送來一瓶香水，我打開一聞，竟有一種熟悉的迷離感。我確定曾經聞過這種花香，這種香得親切又溫甜的氣味；但猛然卻想不起它的花名，越是執意想，越是掉進一縷縷幽香的幻境，顯得很不真實。連續幾天，我的嗅覺仍停留在這種花香裡，因為那是記憶中的香氣。幾天後我終於想起來了，「是梔子花！」淨白如雪的梔子花，香遍童年時光的梔子花。

    小時候住在台北五股區觀音山下、淡水河邊的獅子頭。三十多年前的淡水河，水波粼粼，映著天光雲霞，置身其中，詩情畫意油然而生。住家附近有一間精舍，屋外的廣大的庭院種植了許多花草和樹木，儼然像個袖珍型的植物園。我經常到那兒玩耍，對年幼的我來說，它就像一個秘密基地，可以任意穿梭，在花草間奔馳，在濃濃的綠意與略帶鹹味的海風中織夢。有一次，還沒走進庭院就已聞到馥郁的香氣，循著香氣我看見了一棵棵的開滿白花的樹，幾乎是無所顧忌地展現丰姿，散發獨特的香氣，在屬於它的季節。我好奇地詢問精舍的主人這是什麼花？他說：「這是梔子花。」我便牢牢的記住這個花名。從此，梔子花佔據了我的童年歲月，香氣彌漫在稚幼的心靈，成為兒時的記憶，也是記憶中純美的象徵。

    有時，我會錯以為會散發香氣的花種，它的片片花瓣像是長了翅膀的蝴蝶，以至柔至輕之姿，翻飛在人間，甚至鑽進人心，不經意的施展魔法，教人難以忘懷！

    記得有一個靜夜，我騎腳踏車經過住家附近的公園，空氣中沁著一股幽香，隨著微風徐徐飄來，我深深的被吸引，喔！那是「七里香」的花香。我刻意放慢了車速，盡情的享受暗夜裡的清香，呼吸吐納間盡是浪漫的緒意……。此時此刻，我覺得自己已擁有了淡淡的幸福，淡得很悠遠，輕得很雋永。因為這種幸福不必花費任何金錢，也無需付出昂貴的代價，更不要勞心勞力的長途跋涉才能獲取；它就藏身在週遭，彌漫在空氣中，無聲無響、無時無刻地散發魅力，能夠被發現也好、沒有發現也罷，它仍像淑女般展現優雅的風華，飄送獨有的氣息……

    原來，「氣味」可以穿越時空，可以長出羽翼，飛到意想不到的地方，給人帶來驚奇，帶來喜悅！

    也許，我們會貪戀某種菜香，因為那是媽媽的拿手料理，有著「媽媽的味道」；也許，在抱起自己的寶貝嬰幼兒時，還會刻意聞他肌膚上散發的奶味，那是痴情父母濃得化不開的愛念；也許，情人身上的某種味道，在思念時會發酵成醇酒，回想時足以令有情人沉醉……；也或許是家鄉泥土的味道、或旅行時意外發現鍾愛的氣味、或在室內精心營造的香氣氛圍、或濃醇的咖啡香、或親切的茶香、還有人隨身攜帶裝有精油的瓶罐不時嗅聞呢！我想，每個人心中都有一種或多種難以忘懷的氣味，像是美麗的圖騰，佔據著記憶的空間，隨著生命的演進書寫著不同的情感紀事，這何嘗不是另一種無形的詩、或無形的畫呢？

    是啊！我在寫詩、也在畫畫，更經常被嗅覺魅惑，沉浸在屬於我的無形的詩與畫中。不僅是我，其實每個人也都會有這種經驗。我相信，氣味裡藏有故事，藏著記憶中私密的快樂，還有輕輕流洩的幸福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