莊雲惠的普羅凌作文教室

【青年日報藝術桃花源專欄/寫於101.5.21】

生命河水潺潺流   莊雲惠

  記憶裡總有一脈清流蜿蜒流淌，響著潺潺水聲，唱成一首不歇的樂歌。總有粼粼的水光閃爍，亮成一片片夢影，隨生命流轉，所有悲歡離合或喜怒哀樂，也都化為美好融入記憶的河流，撫慰著現實中被撞擊的心靈……

  原來，成長的起始與歷程會深刻影響一個人，慢慢形塑成個性，演變成待人處世的方式，或累積成巨大的夢願，潛藏於心底。

  我的生命歷程沿著河流轉變。我來自溪邊，長於河畔，水流就像血脈般貫穿體內，在最單純的年歲，埋下了最單純的經驗和唯美的印象，它們像是會生根似在生命的泥地上扎根，越扎越深，終於長成一棵碩壯的大樹，庇蔭著纖柔的心靈。

  我的家鄉在新竹縣芎林鄉，住家後方有頭前溪的支流，這條小溪有如母體般孕育了我的童年，一段無憂無慮的純真歲月。記得老家後方有一大陽台，從這兒看過去，便是一望無際的田野，時而稻浪翻騰，浪漫得像是流動的綠雲，時而一片金黃，成熟得像要燃燒成火，隨季節變化的場景，也在我心間烙印成另一番風景。頭前溪則隱身在田野間，淙淙水聲如銅鈴般日夜響起，但大人為了怕小孩偷偷跑去玩水，總是編說魅影幢幢的恐怖故事來嚇唬我們；小小年紀的我經常納悶地望著藏身在綠竹林、稻田旁的溪水，想像那些神秘的恐怖傳說，越是好奇，越是激發結伴一探究竟的意志，這也促使一群小孩們只要逮到時機，便溜去玩水的動力，留下許多冒險的驚奇和盎然的童趣！

  離開了潺潺溪流，來到新的居所，朝夕面對的是更遼闊的河水，觀音山下、淡水河邊的「獅子頭」，成了我的第二個故鄉。這裡蘊育了我的夢想，儲蓄了豐沛的情思，任由無形想像馳騁在無邊無際的大自然。數十年前的淡水河，清澈如鏡，照見美麗的山色，我經常在空曠的高地，目送一輪欲溶的夕陽，沒入鑄金的河面，那幾乎是我和黃昏頻繁約會時所做的事了。望著夕陽染紅天際，繽紛的色彩映在水面，閃爍粼粼的光影，像是精靈恣意揮灑的色彩，美得沒有章法、卻美得令人驚心動魄！這份美意，在我腦海一次又一次的複刻，成為心靈的珍藏，也是生命的瑰寶，讓我不自覺的傾心藝文創作，鍾愛塗鴉，多年之後仍然不斷以詩文、以繪畫來抒發最初的深摯依戀，滿足內心的渴望。

  我似乎注定要依河而居，與水結緣，不知道是自己總是默默地在逐水，或是水如絲帶般緊緊纏繞著我？之後從淡水河移居到新店溪畔，對我來說這條不算熟悉的河流，卻也展開了嶄新的生活，開啟生命的另一曲樂章。有一天清晨沿著新店溪畔的步道散步，空氣中飄來陣陣水氣，一種沁著快樂、滲著悲傷，還沾染了人間悲歡離合的淡淡濕氣，有點植物的青草香，也帶點世俗的混濁感，難以形容的氣味，就在一步一履中走出青壯年的碌碌歲月。這裡離市域很近，來到這兒，我總是奮力的想把現實的塵囂拋得遠遠的，最好拋得無影無蹤，我用心想像陶淵明「結廬在人境，而無車馬喧。問君何能爾，心遠地自偏」的境界，只是，我嚮慕的一彎清流啊，彷彿存留在遙遠的記憶裡，在不可回返的美好時光中！

  多年來，在塵囂中輾轉翻滾，在現實中勞碌奔波，日復一日，年復一年，雖然童年已遠逝，青春也難再，所幸我不曾背離生命的原鄉，仍不斷以用文筆、畫筆描繪出對河流的情感，記錄著印象中靜美的時刻，還有橫亙在歲月長河的一脈清流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