莊雲惠的普羅凌作文教室

  【青年日報副刊/藝術桃花源專欄/發表於101.1.27】

 年之憶想     莊雲惠

  有一年春節，行走在住家附近的街道，不禁想著：「為什麼要過年？」放眼望去，商家幾乎都處於休業狀態，平常習慣光顧的小吃攤暫停營業、書店拉下鐵門、服飾店也寧可不做生意……，莫名間竟有一種時間滯留的錯覺，好像一切都靜止了，停歇了！「啊！原來過年是大家一起休息，名正言順的休息！」大多數人們平時忙碌得像是不停轉動的陀螺，難以喘息；到了春節，一個傳統的節慶，每個人在紅豔豔的氛圍中停下腳步，不必追趕，不必擔心錯過，反正大家都在休息，都處於靜止狀態，這首生活之歌，在「春節」期間，便是可愛的休止符，讓大家心安理得的休息，儲蓄能量後再度出發！

  小時候衷心期待過年，期待穿新衣、拿壓歲錢。在那物資缺乏的年代，地屬偏僻的鄉下，一個愛漂亮的小女孩能穿上新衣，是何等隆重的大事，開心程度遠勝過考試得高分，畢竟那可是苦等了一年才能獲致啊！穿著它，搖搖擺擺地從街頭走到街尾，似乎有難以言喻的得意，彷彿所有光芒都投射在這一身新衣裳，步伐輕快地有如踩在雲朵上，此時此刻，凌雲的仙子翩然飄遊了，綴滿歡樂的衣袂隨風掀起縷縷夢影了，新衣帶來的喜悅真是新得徹底、新得價值非凡，恨不得不要脫掉，就此穿著入眠，以免辜負了難得的新衣！

  我總覺得，「年」是為孩子準備的。兒時，吃完年夜飯的重頭戲就是拿壓歲錢。等待拿紅包的心情就如同等待領獎般，明知不管如何都會有一個獎項，只是不知獎的大或小而已；心裡揣測著，不敢流露的貪婪像是暗藏的波濤在眼眸洶湧著，每一道眼光必然像寶石般晶亮。喔！終於等到了，一個紅包袋裡就算是裝上十元、二十元，都會讓我高興得雀躍不已，可不是嗎？當時一顆糖果是以角來計算呀！十幾二十元能買上許多糖果，想到那甜滋滋的美味，彷彿已經在嘴裡融化成無盡的歡悅了！

  小時候我曾天真地想：「如果『年』真的是一隻怪獸，那麼就讓我追著牠跑吧！最好追到之後豢養在自己小小的王國，永遠陪伴我！」那時，對年的期待與歡喜，是貧乏年代裡最華麗的嚮往──因為缺乏，所以充滿期盼；因為難得，所以格外珍惜。有所期待之後的收穫，總是被視為珍寶，這種感覺成為腦海裡美好的記憶！無憂無慮的純稚，簡單得很容易滿足，也簡單得很快樂，無煩無惱地沉浸在春節的喜慶中，把歡樂的情緒推到了最高點。

  年復一年，經常問不同的學生一個相同的問題：「你覺得時間過得快或是慢？」回答幾乎都是：「好快喔！」為什麼會覺得時間飛快呢？我小時候可從未有這種感受，反而覺得時間慢得讓人難耐：要等到新年才有新衣裳；要等到過年過節拜拜才有大魚大肉吃；要等到鞋子壞了才有新鞋穿……，想要得到什麼，都必須要等了又等。有一個春節前夕上課，我終於找到答案了！學生穿著嶄新的衣服，足蹬名牌運動鞋，袋子裡裝著糖果餅乾，鉛筆盒裡還裝滿了各式各樣的筆，多到我笑說不嫌重呀！這樣的孩子、這樣的童年，不必等待、不必壓抑內心底層的慾望，就可以獲得許多有形的物質，他們少卻了等待之苦，自然不會感覺時間漫長，也不會興起穿上新衣後猶如孔雀開屏般驕傲地想到處炫耀的念頭了！

  而今，看著自己的孩子逐年成長，我在想：要給他一個什麼樣的年，什麼樣的期盼，足以留待多年後他在回憶時，仍有滿滿的喜悅、還有甜蜜的美好？